被大便喷溅一身
我在科室的柜子里存放着一条裤子，每次看到那条裤子，就令我回想起那个不堪回首的下午。那天，收了一个直肠癌术后肠梗阻的病人。病人挺着个像皮球一样鼓胀鼓胀的肚子，嘴里哼哼唧唧地在不停呻吟。通过询问病史和查阅影像资料，我考虑，这个病人是吻合口狭窄引起的低位肠梗阻。对于这种情况，临床上常规的做法是施行肠造瘘，激进的做法是实行吻合口切除，当然，最简单的做法是指检扩肛，留置肛管。我决定先给病人做个直肠指检，先了解一下局部吻合口的情况，如果能通过指检扩开吻合口的狭窄部位，不但能立即缓解病人的症状，还可以让病人避免遭受手术的痛苦。我让病人侧卧在检查床上，手指戴上手套，涂上石蜡油，借着对方肛门括约肌松弛的一霎那，顺势插入病人肛门。病人的吻合口位置不高，手指可以触及，但是近乎完全闭塞，仅残留指尖大小不到的缝隙。我用手指顺着缝隙持续用力，尝试扩张，慢慢地，一点点地，感觉到缝隙越来越大。当整个指节都能通过的时候，我知道，病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。我慢慢地退出手指，准备收工，但是就在我手指刚退出病人肛门口的一霎那，病人体内蓄积多日的大便裹挟着气体也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，像开闸的洪水一样，向我迎面扑来。我躲避不及，白大褂上，裤子上，皮鞋上都被喷得到处都是。那一刻，我的心情是复杂的，有当医生替病人解决问题的自豪，更有作为受害者全身被大便污染的崩溃。我赶紧把医院浆洗房清洗，皮鞋用水冲了冲后又接着穿，但是裤子觉得始终洗涤不干净，就一直搁在了科室。手机掉到肿瘤上
裤子被病人的大便污染，有心理阴影不敢穿，大不了就浪费一条裤子，反正是淘宝货，也就百十来块钱，不觉得多心疼。但是有一回手机掉到标本上，要还是不要，着实让我纠结了好久。我有个习惯，只要时间不是很赶，手术后我喜欢亲自解剖肿瘤标本，一是帮病理科检取标本中的淋巴结，二是通过检查标本反省手术中的不足。遇到标本比较有特色的，我习惯于用手机拍照留存资料。但是有一次，突然发生了意外。手机拍完照后，我就随手揣在手术服的衣兜里，想节约时间赶紧解剖标本。不曾料，手术服的衣兜比较浅，在我一蹲身的时候，手机从兜里滑了出来，不偏不倚，刚刚落在肿瘤标本上。我赶紧用手捞起来，又是水冲，又是用消毒液擦拭，但是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，我感觉手机的“脏”已经深入了骨髓里面，再也洗不干净；因为，此后每次拿起那个电话，我总觉得上面还附着肿瘤细胞，再也不敢贴近脸颊或耳朵。后来，我找了个借口，嫌手机屏幕小，字看不清楚，重新买了个手机。内裤被血液浸湿
当然，不管是手机，还是衣服，再昂贵始终都是身外之物，虽然丢弃之时会觉得心疼，但始终不如对身体的直接玷污那么刻骨铭心，后怕无穷。外科医生做手术时，身体被患者的体液、血液、分泌物等污染是常有的事情。所以，外科医生手术结束后都有个动作，就是洗澡。手术完，不管身上出没出汗，都冲个澡，把可能的脏东西都洗洗。身体的低点位置，如腿和脚是最常受伤的部位，经常都会被尿液或冲洗液淋湿；身体的前凸部位，如肚子和下身，因为紧贴手术床，也常会被污染。但是，一旦肚子和下身被患者血液或体液浸湿，外科医生就没有腿、脚被污染那般潇洒说什么“洗洗更健康”，而是都会情不自禁地紧张。记得有一回做一个肠梗阻病人的手术，当手术快结束的时候才察觉，穿在外面的无菌衣，穿在里面的内裤，已经被病人溢出切口外的腹水完全浸湿。当时好一阵紧张，赶紧让巡回护士查看病人的肝炎、梅毒、和艾滋感染情况。好在病人上述疾病都没有，但是内心依然非常不安，怕感染了疾病说不清楚，还可能传染给家人。于是，洗澡的时候反反复复地冲洗，沐浴露是打了一遍又一遍，但是内心依然留有巨大的阴影。内裤被打湿，也不想洗了，怕病毒隐伏在上面日后成为祸根，干脆直接扔掉。（外科医生的内裤，你不知道的那些秘密……）脓液喷射到脸上
其实，外科医生的上半身是相对安全的部位，被玷污的机会相对较少，当然，也并不是没有。比如，动脉性出血的时候，尤其是腹主动脉、胸主动脉出血，由于血管压力高，可以瞬间喷射到天花板上，不要说外科医生的上半身，头脸会被喷洒得到处都是，有时，站在外科医生身后脚垫上观看手术的人也难以幸免。所以说，外科医生手术中戴好口罩帽子，不仅可以保护病人，也可以保护自己。当然，病人的血液虽然“脏”，会携带肿瘤细胞和各种病毒；但是，比起血液更“脏”的是脓液，不仅可能携带肿瘤细胞和各种病毒，还明确携带有致病菌，而且是耐药性致病菌。有一次，给一位臀部包块的病人做手术，患者取截石位，我坐在患者的两腿之间。当包块都快要切除下来的时候，助手牵拉时不小心，无意中挤压到了包块，包块爆了一个口子，高张的囊液伴着恶臭向我扑面而来。我猝不及防，脸上、头上被喷了个正着，还顺着额角往眼睛里流；若不是眼镜镜片遮挡，囊液更会直接喷到眼睛里。当时心情那个沮丧啊，比头上被泼了盆洗脚水还让人感到崩溃。当然，越经世事，越见坚强。当外科医生久了，对这些工作中的意外情况慢慢习以为常，已经不会像年轻时受到伤害那般大惊小怪；而且，经历了患者的粪便、肿瘤、体液、脓液的千百回“洗礼”后，感觉自己已经百炼成钢，越发地百毒不侵。我相信，所有长期摸爬滚打在临床一线的外科医生，都像我一样，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“洗礼”与考验，日渐一日地变得成熟、坚强。只是，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脏，当然，身体越是“肮脏”，灵魂越显圣洁！外科，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，但是，因为所有外科医生的任劳任怨和无私奉献，把外科工作做成了一个高尚的事业。而且，外科医生身体的“肮脏”仅限于前半身，外科医生的背部和屁股，是不曾被玷污的“净土”，如果要与外科医生亲热，请放心肆意地亲吻、爱抚吧。（原创文章，春哥出品，欢迎转发、转载！）延伸阅读：喝不了酒，当不好外科医生外科医生的悲哀：人到中年，硬不起来当医生，唯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挣钱！外科医生，中国式酒场那些不能不知道的梗接连做加班手术到凌晨，麻醉医师怒吼外科医生：你们这帮畜牲！一位“成功人士”癌症晚期的临终感悟：我死就死在认识的人太多了！Dr春哥愿每个生命都被温柔以待！